Monday, January 18, 2016

洛杉矶之实习经历

人在天涯之六


洛杉矶实习经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五千元美金是万二马币,五千元对我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满足感,一份内心强烈追求的成就感,一种无形的自我肯定。
。冬阳

    我刚抵达洛杉矶时,是寄宿在比我早一年毕业,两位学友所租来的小房间,地点是安娜汉(Anahelm)。春天的洛杉矶,天气宜人。当时是1990年,美国经济成长缓慢,亚洲毕业生凭实习训练(Practical Training)的工作准证要寻找白领工作的前景并不乐观。

应微点滴

   我们三剑客中,江忠信是一名优秀生,功课棒极了,奈何,他一年中只在美国华侨的餐厅打工。温子威个性外向好动,一年里换了几次推销的工作,待遇平凡,我应微的台湾公司,就是温子威所“弃业”的一间。

   应微时,因本身没有工作经验,面对精明的老板娘,我强调的是学院里所学所出席过的课程和本身肯学肯求上进的精神,也许是被我的真诚感动,她碌取我,薪金是千三美元,第二天即可上班。

   被录取是相当愉快的。犹记得当初选择哪间大学就读时,身边的学友十分注重大学的名气,地点以及是否有被美国和大马某某机构所承认,顾虑一萝萝而大伤脑筋。

   我就不信这个邪,再说,不忍心花费父亲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我独选在阿肯色(Arkansas)州南部一间每学期只需付八百五美元学费的州立大学。我想,我当初的坚持没有错,在象牙塔里努力充实自己才是上策,至于名气和其他倒是次要问题。返回家途中,我下定决心,上班时得好好表现一番!

第一次上班

    我的公司,从台湾及东南亚国家入口散装的各类型电脑零件及系统,再在厂内装成全套的电脑后就销售在美国市场。除了母公司在安娜汉工业区之外,尚有五间分店分散在加利弗尼亚(Colifornia)州内,另有六间分店设立在他州的大城市。

    我的任务,就是负责出货给这些分店。由于电脑软硬体零件多得不胜枚举,再加上电脑款式不断改良,“捉货”是件棘手工作,甫上班时,公司没有供应任何训练,辨别零件,捉什么货是一边问一边捉的,辛苦极了。

   “点货”也不简单,为了不出差错,未送出仓库的零件我得一一点算过,就连一包包的螺丝或一条条的连接线也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是价钱不菲的零件如印表机,C.P.U和主机板等等,这一些都是双倍点算过方可出门。货到齐了,就准备一张发票(Invoice),价钱更得小心翼翼核对,领货人签了名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当时的工作态度是战战兢兢,如覆薄冰,凡事亲力亲为,深怕自己经不起工作的考验。很多时候,为了保持工作效率,一切力臻完美,我的午餐和下班时间都给耽搁了。从早到晚卖命般工作,要赚回绿绿的钞票,真不容易啊。

付出与收获

    欣喜的是,在我疯狂的进入工作状态中的四个半月内,我的薪水也节节上升,从千三元到千四元,再跃升到千六元,让我雀跃不已,我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加了薪水,这意味责任更重了。除了“捉货”,“点货”和准备发票之外,我是九间分店经理的联络站,如接受订单,安排出货和退货,解决一些基础性的技术问题,联络运输公司,参加老板和分店经理的会议,清点分店的存货,进一步的分析分店每个月的营业状况及负责推展其他有关分店业务方面的工作。

    等老板雇用了一名专做“捉货”和“卸货”姓洪的越南人加入阵容后,我的责任也包括督促属下。庆辛的是,阿洪做事自动自发,为我帮了不少忙。责任重大了,无形中也带来工作压力。但是,我很认真且执著的守着岗位,去做好每一件事,去接受新的任务,去面对每一天继续不断的挑战。我刚毕业,卻可学以致用,虽然辛苦,却意义非凡。

闯祸
    
    除了以上积极的一面,我也经历难忘的经验。由于每个零件的价格都已批准再输入电脑,准备发票时只需打出正确的零件密码和订购数量即可印刷发票。

    就有那么一次,匆忙出货时,一时疏勿,竟然没发觉其中一个零件的价格打零。坏心眼的分店经理,是一名台湾人,在隔天收货后即向老板提出报告再“老实”的要求一张全新发票。这一告,老板勃然大怒,也让我首次领会“鸳鸯式”的教训。

    所谓“鸳鸯式”,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在众目睽睽下,严厉指责员工的错误,咄咄逼人的口气,完全没有给对方辩白的机会。居于责骂声如排山倒海,闯祸的员工往往面红耳赤,顿时不知所措,场面尴尬极了。等他们拂袖离去后,我才知晓这个精密零件的价格不定,所以未输入电脑。它当时的价格是两千美元。

    被骂倒不是坏事,精打细算的老板不时监视员工们上班,早退迟到记录和个人工作表现。月尾发薪时,老板精悍的女秘书就会对被淘汰的员工娓娓说道:“谢谢你这几个月的服务,这是你的支票,但下个月开始你不必来上班了,这是老板的意思。。。”这一番谈话,月尾时总会无意间听到,谁也难保下个月尾不会被公司“炒鱿鱼”。

诱惑

 更新鲜的事,是一位分店经理提出和我在工作上有更进一步的合作。为了这椿事,他趁假日热诚邀请我在一家华丽餐厅用膳。席间,这位频有愤世嫉俗意味的大马同胞,开始诉说对祖国种种的不满再强调美国这一片乐土可寻获的“美国梦”,包括致富之道。

正如我所意料,他挑唆的说出可以令我早日飞黄腾达的梦想:“你只需在打发票时把昂贵零件的价格减低即可。根据每个月所累积的数字,我会给你一巴仙的佣金。”一番劝诱后,这位在洛杉矶已逗留五年的同胞更盡地主之谊,陪我浏览唐人街风光。我始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区区一巴仙佣金,冒风险的是我,衣冠楚楚的同胞,为何在人格上匮乏得没有立足之地?

惊魂

    一个和往昔没有两样的下午,那时候,刚点了货,返回办公室正准备发票的片刻,惊心动魂的震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办公室的前后大门和悬挂的日光灯皆自动摇摆,更可怕的是,整间工厂随着骤来的地震摇摇欲坠,一时间,有人尖叫,有人抱头朝着大门仓皇跑去,气氛紧张混乱。

    我在惊慌之余,摆在原位不动,忘了要逃生。地震平息后,我看着尚留在仓库没有离去的阿洪,他心有余悸看着我,刹那间恍如隔世。在热带国家成长的我们而言,地震是如此遥远且无法想象的,这一次侥幸的渡过有惊无险的第一次。

身份

    除了台湾人,在这里上班的尚有其他国籍如大马、香港、越南、中国和缅甸。虽然小小联合国里都是黑眼珠黄皮肤的华人,但论身份就有差异了。一般上,持有绿卡者办事从容,有做就行了,不必搏命表现,反正東家不打工可以自由前往西家打工。刚毕业持有大学批准为期六个月的实习准证者,情形又不一样了。想继续留下来打工,员工在六个月内都会努力苦干,要不然期满后雇主不会更新准证。

    更新几年后,员工可向雇主要求申请绿卡,即可圆一场“美国梦”。而工作态度好,肯吃苦,肯拼搏的要算“跳飞机”一族。虽然没有身份,在这里,他(她)们可是老板眼中克尽职守的好员工。就好像老板的女秘书,大事小事都会向老板报告,处处为公司设想。移名听官员到访时,老板都会事先通知,当天在办公司“清场”的都是“跳飞机”一族,平时看不出来。

挥别时刻

    鉴于父亲的健康,我没有更新实习准证。这六个月内,我把全部精神寄托于工作,一个星期上班六天,礼拜天是兼差快餐店打雜工作。我当时爱上美金,六个月的苦干和省吃俭用后,我的储蓄,扣除回程机票,有五千美元。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五千元是六个学期的学费,五千元是万二马币,五千元对我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满足感,一份内心强烈追求的成就感,一种无形的自我肯定。临走时,我把储蓄兌换汇票时,银行黑人职员含笑问道:“哪儿弄来的,数目不少呀?别遗失汇票哦。”我谢了她的关心。

    问者并不知情,这段日子也是我精神上最贫乏时期。举凡名胜地如三藩市,迪斯尼乐园,海洋世界,环球电影制片场等等,我未曾到访。下班后唯一稍遣是逛安娜汉附近几条街的书店和购物中心,为了省钱,不舍得看电影,甭说花钱上馆子。

    仅有一次,是和我交情甚笃的中国同事,关鹏夫妇的邀请下,我有机会结伴同游不夜天睹城拉斯维加斯和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大峡谷。对于这对来自北京、讲得一口漂亮的“京片子”的朋友,我有满满的感激。

    在洛杉矶国际机场,下午1点50分,播音机正播喊:“马航班机MHXXX飞往吉隆坡的乘客,请在一号门登机——”我随人群走进等候室,回头时,我深深看了一眼前来送行的关鹏夫妇,把他们亲切笑容记在心里,彼此挥手后就没有回头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用力冲出地面,冲进蔚蓝晴空,再冲进云层里。极目远眺,隐隐约约绵亘的大地逐渐消失,一直到消失在云海苍茫中。别了洛杉矶,再见了我的朋友,咱们后会有期。

    这是1990年6月26日一个晴朗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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